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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高手眼兒媚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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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高手 眼兒媚~

朱九齡走後, 我立馬回了酒樓後堂,鯤兒正在用飯,聽見我說朱九齡明兒會教他, 這孩子高興得連飯都不吃了, 抱著我的胳膊蹦蹦跳跳,連聲說姑媽最好了。

一會兒問我需要準備些什麽, 一會兒又問我明兒穿什麽衣裳,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, 手都在發抖。

我忙說不用你焦心, 一切有姑媽幫你準備, 你現在要裝作若無其事, 回去後把這事告訴你爹,讓他入夜後來家裏找我。

鯤兒拜師是大事, 盡管不能宣揚出去,我也不知道將來朱九齡會教到什麽程度,但還是得同孩子父親商量一下。

我感覺還有很多事要準備, 匆匆吃了幾口飯,就趕回家了。

原本以為, 今夜我單獨會見朱九齡, 而朱九齡又這般言語行動暧昧, 李昭肯定會有所反應, 少不得要沖到家裏同我小鬧一場, 要麽就是還像之前那樣, 寫封信, 讓大福子帶過來,給我大聲念。

可是,他仿佛壓根不知道這事似的, 沒來,也沒寫什麽陰陽怪氣的東西。

我也沒閑心思瞎猜,亥時剛過,我八弟趕著驢車來了。

他給我帶了家裏蒸的豬油白糖糕,也是喜笑顏開,高興得手背後,原地來回擰,根本不敢相信朱九齡會教鯤兒。

因為在他印象中,朱九齡就是那種非醴泉不飲,非梧桐不棲的名士,他若是看不上你,哪怕你是什麽皇親國戚、高官顯貴,照舊連個眼神都不會給。

畢竟人家上回教的是皇帝,還有榮國公家的三公子謝子風,臺階在那兒呢。

八弟覺得,朱先生可能不在意拜師,但咱們須得把禮數做足了。

我們倆商量了下,他去準備六禮束修,我則準備教學的書房等物。

我們姐弟倆燙了壺小酒,做了幾道涼菜,閑話家常到深夜。

他的小女兒取名叫雁回,一則有春暖花開,北雁南回之意;二則,雁和我的妍同聲同韻,意為小侄女慶賀流落在外的姑媽回來了。

又聊到睦兒和四姐,他勸我放寬心,不論怎樣,孩子在這世上只有一個娘,肯定會認我的……四姐而今已經八個月身子了,大夫摸過脈,說是個男孩兒,姐夫高興得跟什麽似的,四姐卻有些難過,她想要個女兒,湊成個好。

夜深了,我讓他就在我這兒睡,別回去了。他沒留,說家裏三個孩子,就媳婦兒一個人,怕她顧不了,最後打了個小白燈籠,趕著驢車家去了……

其實,我還挺羨慕弟媳婦的。

丈夫溫和俊美,從不沾花惹草,哪怕日子再苦,也不忘家裏女人和孩子,一步步從泥裏掙紮出來,而今也掙下一份家業。

這樣的日子過得踏實、舒心。

後面,我簡單洗漱了下,趕緊去睡。

次日天不亮我就醒了,起床後,把雲雀和阿扇也給催起來。

內院屋子不多,只有我住的套間和雲雀的小偏房,因李昭常來,我那屋子不敢動,只能委屈雲雀了。

我和阿善套了車,先緊著買了個八尺來高的黃花梨木書架,又買了書桌和椅子等物,托人拉回去,書架放在屋子正中間,正好把雲雀的繡床和梳妝臺、櫃子等擋住。

書架看著太空,我又讓阿善去八弟的脈望書局,收了些的經史子集四部書籍,又在古玩鋪裏挑了些珊瑚、犀角擺件,把書架布置了個滿滿當當。

中午的時候,我吃了幾個灌湯包子墊了下,又趕緊出去準備其餘的東西。

好在小時候家裏請女先生教過我作畫,而我在教養盈袖的時候,也重金聘請過名師啟蒙她,倒也知道買些什麽。
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

我一次從櫃上支了二百兩現銀,買了上好的宣紙、絹帛,又買了幾十支長鋒、中鋒和短鋒狼毫羊毫筆,還買了油煙和松煙兩種墨,石青、朱砂等顏料,鎮紙和硯臺、白瓷碟、毛氈……以及牛膠、鹿膠和明礬等等。

最後又雇了兩輛車,才將東西拉回去。

回到家時,已經是下午了,八弟和鯤兒早都來了。

他倆看見這些年貨一樣多的東西,皆目瞪口呆,八弟摩挲著兒子的頭,語重心長地囑咐:“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姑媽,她對你簡直比對親兒子還好。”

我笑罵了句,問:“這算什麽啊,咱們孩子是求上進,哪怕花再多的銀子,咱們都得支持。”

我看了下八弟準備的拜師禮,有芹菜、蓮子、紅豆、紅棗、桂圓和十條幹瘦的肉條,另外他還準備了個描金繪彩的錦盒,裏頭裝了十個小金元寶,以及兩支他珍藏多年的狼毫筆,一支是沈水木、另一支則是紫檀木的,香味濃郁,觸手生溫。

我們姐弟倆一起將書房又拾掇擦洗了番,準備好香案、蒲團等物,在香爐裏提前點了些“崔賢妃瑤英香”熏屋子,將筆墨紙硯和拜師六禮歸置好後,日頭已經開始西斜,到申時了。

原本,八弟想留下看兒子拜師,順便也結交下朱九齡。可阿善忽然來報,說八弟家的二兒子正到處找他,原來那孫家大太太帶著兩個姨娘去我四姐的外宅,說四姐如今快要生產,不該再住在外頭。

弟媳婦已經抱著小女兒去護著四姐了,這會兒孫禦史進宮還沒回來,大太太來者不善,四姐的兒子禮哥兒已經和大太太鬧上了,弟媳婦怕出事,所以叫二小子趕緊把他爹請回去,打發走那夜叉。

八弟聽見這事,也不敢再待了,忙套車回去瞧四姐了。

我也擔心的要命,但凡在後宅裏待過的女人,還能看不出大太太的心思?

怕是好心帶四姐回家待產是假,趁機把個行動不便的孕婦掌握在自己手裏才是真,這種時候太容易發難了,大太太完全可以以禮哥兒不敬主母、或者四姐不守家法為由,刻意尋釁,若是四姐不當心磕著碰著,那可是一屍兩命的事。

我趕緊囑咐雲雀想法子進宮,通知四姐夫,同時,我又讓阿善暗中找李少,不用他出面,找些惡棍街霸,裝作醉酒闖進去鬧事,把那惡婦打發了。

鯤兒擔心他四姑,不想拜師了,要回去看。

我讓他穩住,先靜等消息。

約莫過個一個時辰,阿善快馬加鞭趕回來,氣喘籲籲地對我說:“沒事了,果然和夫人先前猜測的一樣,大太太說姝姨娘在外頭生產不方便,傳出去對禦史府的名聲不好,一開始還客氣了幾句,後面直接叫婆子們強行攙扶起姝姨娘,把她從屋裏往出拉。禮哥兒看見母親受氣,也是什麽都不顧,拿著大掃把轟大太太。大太太惱了,倒是沒打,但卻讓人把禮哥兒捆了,嘴塞了麻核,直接扔進了轎子。

正在那時,李少找的那些惡棍佯裝找錯地方,進去收賬,驢頭不對馬嘴地杠了幾句,立馬和大太太帶來的仆人、老媽子們打起來了,那些金尊玉貴的仆奴們哪裏是惡棍的對手,沒多久就被制伏,也就在這時,孫禦史和八爺趕回去了。

孫禦史看見姝姨娘難受得抱著大肚子呼痛,哭得可憐,大怒,當著眾人的面兒,打了大太太一耳光,還把這回來鬧事的兩個姨娘全都攆到城郊的莊子裏,三年內不許她們回來,還有呢,隨大太太來的嬤嬤、仆人不管多得臉,全都拿了身契發賣掉。”

我顧不上聽這些細節,忙問四姐怎樣?她和孩子有無大礙?

阿善說:“孫禦史親自寫了帖子請太醫來瞧,太醫說動了胎氣,幸好沒見紅,喝幾貼藥調理調理就行,切勿再動氣了。”

聽見這番話,我總算松了口氣。

可轉而心一動,莞爾淺笑,四姐過去那麽多年逆來順受,不代表她沒手段,而今我回來了,八弟的日子也在往上走,她開始爭了,譬如這次的事,放以前,她即便動了胎氣也不敢鬧,肯定會把這口氣忍下去。現在嘛,她抱著肚子哭一聲,就把大太太打得毫無還手之力。

人哪,還是要厚道些,別隨便欺負人,誰知哪年河東變河西呢。

得虧四姐沒事,若是她和孩子真出點事,瞧我能放過他孫家。

……

這事完後,已經到酉時了。

左右朱九齡還沒來,我匆匆忙忙洗了個澡,為表鄭重,我特特換了身新做的衣裳,誰知正在梳頭的時候,聽雲雀來報,說是朱九齡已經到門口了。

我也顧不上往髻上戴華貴的首飾,匆匆簪了支白玉簪,戴上面紗,就帶著鯤兒出去迎人。

此時已經到傍晚,秋風還帶著白日的餘熱,徐徐吹來,院子中的桂花樹開了,濃郁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小院。

我和鯤兒兩個站在內院的小門邊,扭頭一瞧,這小子緊張極了,眼盯著自己的足尖,口中喃喃念叨著:“朱先生您好,小子名喚高鵬,不對不對,怎麽把二弟的名字說出來了,重來,哎呦,該怎麽說呢,又忘了。”

我噗嗤一笑,攬住這小子,柔聲道:“別這麽緊張,朱先生又不是老虎,不會吃了你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鯤兒忙應了聲。

我笑著問:“萬一朱先生同你打聽姑媽,你怎麽說?”

鯤兒嘿然一笑:“孩兒就說是上一輩的交情,具體是什麽,孩兒也不清楚,先生還是親自問麗夫人吧。”

“好兒子。”

我笑著揉了下鯤兒的頭發,正在此時,我看見阿善帶這個挺拔俊朗的男人進來了,正是朱九齡。

這會兒夕陽西下,天上紅霞密布,朱九齡穿著米白色的錦袍,外頭罩著件輕透羅衣,面帶微笑,清風撩動衣角,瀟灑若仙。

他就這般踏著一地的紅霞,朝我們走來……

有那麽瞬間,我還真恍惚了下。

可我立馬清醒過來,我告訴自己,你同朱九齡以前的那些女人沒什麽區別,不過是他某個時間、某個年齡需要作畫時的刺激、激情罷了。你若是被這種人騙了,那過去三十年都活在狗身上了。

我微笑著,屈膝給他見禮,同時推了把鯤兒:“快,趕緊給先生磕個頭,多謝先生願意收你為徒。”

鯤兒聞言,立馬跪下叫了聲師父,哪知朱九齡卻沒應。

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鯤兒,虛扶了把孩子,腳步並未停下,徑直朝前走,背對著我們姑侄倆,揮了揮手,笑道:“在下不太喜歡看人跪,未免太迂了些。”

這一句,把我弄得有點尷尬。

我並沒在意,拉起鯤兒疾步追了上去,將朱九齡往書房帶。

在上青石臺階的時候,朱九齡忽然停下腳步,他閉眼深呼吸了口氣,若有所思地上下看了眼我,壞笑:“不錯,的確沒有讓人討厭的龍涎香。”

我知道,他的意思是,那個讓他倒胃口的風和先生不在。

“先生請。”

我側身,將朱九齡迎進書房,同時讓雲雀和阿良兩個趕緊掌燈。

燈亮起後,我隨意地四下瞅了眼,不論書架還是桌椅、筆墨,皆是上品,這足夠顯示我對拜師這事的認真,以及對朱九齡的尊重。

想到此,我斜眼瞧向朱九齡,這男人唇角噙著抹淺笑,仿佛對裏頭的擺設和六禮並沒有多大興趣。

“先生請上座。”

我笑著將蒲團等物擺好,讓鯤兒趕緊跪上面。

其實,我也不曉得具體怎麽唱祝、怎麽行禮,若是八弟在就好了。

我硬著頭皮,往香爐裏插了三柱清香,笑道:“先生請受高鯤的跪拜敬茶。”

哪知朱九齡站著沒動,眉一挑:“這陣仗也忒大了,指點可以,拜師就免了。”

我忙看向鯤兒,果然看見孩子眼圈一紅,滿臉的失望。

可就在此時,朱九齡往前行了兩步,端錚錚地立在鯤兒身前,大手摩挲著孩子的頭,笑道:“先生撫爾頂,結發受長生。既然是麗夫人極力舉薦的孩子,在下必定認真教,起來吧孩子,去寫幾個字讓我看看。”

說罷這話,朱九齡臉微微朝我這邊側過來,笑道:“我現在就教,夫人要觀摩麽?”

“啊。”

我一楞,連連擺手:“不不不,妾身這就下廚給您做吃食去,先生想吃點什麽?”

“夫人看著做就行。”

朱九齡彎腰將鯤兒拉起,帶著孩子往書桌那邊行去,見我還在屋裏站著,一笑:“夫人是想要九齡去廚房,給你當幫手麽?”

我微笑著屈膝見禮,快步退了出去,並把門也帶上了。

剛挽起袖子,正準備往小廚房走,猛地記起之前所見過的這男人的瘋魔樣,我心裏還是擔心,怕他給我家鯤兒傳授怎麽飲酒和玩女人,於是躡手躡腳地行到書房外頭,耳朵貼在門上,聽他到底會教些什麽,問些什麽。

可還沒聽幾句,忽然聽見朱九齡哈哈大笑,語氣中含滿了揶揄:“偷師學藝可不好,怎麽,夫人也想拜在下為師?好啊,在下倒是可以破例,收一個女弟子。”

我瞬間站直了身子,白了眼門,媚笑:“多謝先生擡愛,只可惜妾身是個俗透了的商人,除了喜歡掙銀子,旁的一點興趣都沒有。”

……

我沒再偷聽,遵照昨晚的約定,去小廚房親自動手做菜。

十月的螃蟹好,我先和面,包了十幾只蟹黃包,然後讓阿善幫我殺魚,用蔥姜蒜等腌制後,蒸了條魚;再做了道鮮蘑菇燉羊雜、清炒嫩菜心,最後用魚頭吊了個湯;

盡管忙了一整日,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累。

因為這一切都是讓鯤兒高興。

他開心,我就開心。

十月夜裏到底寒涼,我讓阿良在院裏支了兩個炭盆,剛把飯菜擺好,只聽書房門吱呀一聲開了。

我擡頭朝前看去,鯤兒和朱九齡一前一後從裏頭走出來。

鯤兒像只“燕子”似的飛到小廚房裏,倒了滿滿一盆熱水,又拿了皂豆和手巾,端到朱九齡跟前,恭恭敬敬地請先生凈手。

“你過來。”

我笑著招手,讓鯤兒到我跟前來,動手幫這小子整理著衣襟,斜眼瞅了下朱九齡,柔聲問:“先生都教你什麽了。”

“可多啦。”

鯤兒滿眼都是崇敬之情,再次朝朱九齡深深躬身行了一禮,對我笑道:“先生教孩兒怎麽選筆和紙,還給孩兒詳細講了六書的造字法和用字法,最後把著孩兒的手,帶著孩兒寫了好多字呢。”

“這麽好呀。”

我笑著沖朱九齡點頭致禮,隨後掃了眼滿桌的美食,用帕子擦孩子手上的墨,柔聲道:“待會兒你侍奉先生用飯,”

誰知我話還未說完,就被鯤兒打斷。

這孩子笑道:“不了不了,先生說他不習慣同旁人一起用飯,孩兒現在要家去,告訴爹娘今天的收獲,再去看看四姑。”

鯤兒一邊說著,一邊往後撤,同我揮了下手,天歡喜地離去了。

“你帶些點心回去啊。”

我忙追了出去,沒追到,斜眼朝後看去,發現朱九齡已經入座,拿著筷子大快朵頤。

哼,什麽不習慣同別人一起用飯,怕是故意支開孩子,方便對我下手吧。

都是一樣的人,我還不知道他那點心思。

我笑了笑,轉身,大步朝石桌那邊走去,拿起木勺,親自給朱九齡舀了碗魚湯,笑著問:“今兒勞煩先生了,飯菜可還合心意?”

“不錯,很香。”

朱九齡夾了塊魚肉,放嘴裏嚼,笑道:“夫人所言不虛,那個孩子的確天資聰穎,有非常深厚的小學底子,教起來很容易,能舉一反三,假以時日必成大器。”

“真的?”

我大喜,簡直比吃了蜜還要高興,正要坐下,再同朱九齡多說幾句,忽然,我瞧見朱九齡眼中閃過抹狡黠。

厲害啊,想要借著誇鯤兒同我親近。

我守著禮,屈膝給他行了一禮,笑道:“先生吃著,妾身就不打擾了。”

說話間,我給雲雀使了個眼色,讓她侍奉在朱九齡跟前。

我則疾步往書房行去,我想看看,在方才的一個時辰裏,他們寫了些什麽,順便拾掇下筆墨。

進到屋裏,我果然看見書桌上擺了十幾張寫廢了的宣紙,硯臺跟前擱著兩支還未幹的狼毫筆,垂眸瞧去,朱九齡果然寫了一手好書法,他似乎將字拆開,給孩子講結構。

我一頁頁翻著寫廢的宣紙,尋思著待會兒讓人將這些紙給鯤兒送去,不能學過就扔,還是得溫習,最好寫個心得,日後多翻多思考,長進的會更快。

忽然,我在最後一頁發現張不一樣的紙。

紙上畫了雙眼睛,嫵媚且有風情,我不禁臉熱心跳,這……這是我的眼睛啊。

我紅著臉暗罵:朱九齡這廝居然在教孩子同時,還花心思撩撥我,好個風流的登徒子……我細細瞧去,發現在這雙眼睛跟前還有首詞,是宋朝趙長卿寫的《眼兒媚》。

我輕輕念道:

“玉樓初見念奴嬌,無處不妖嬈。眼傳密意,樽前燭外,怎不魂消。

西風明月相逢夜,枕簟正涼宵。殢人記得,叮嚀殘漏,且慢明朝。”

我心一咯噔,這首詞寫了男女初見時眉眼傳情的場景,妖嬈、密意和魂消這些字眼,真真是極盡暧昧。

我立馬將這張紙按在桌上,輕咬下唇,朱九齡這廝……擺明了在勾引我嘛。

正在此時,燭焰一閃,我擡頭瞧去,發現朱九齡走進來了。

他面上永遠帶著瀟灑且驕矜的笑,行到我跟前,什麽都沒說,從筆架上取了支筆,在清水中把筆鋒潤開,蘸了些朱砂,將詞中那句“西風明月相逢夜”圈住,有意無意地往我跟前湊,輕聲問我:“十月流火,夫人的枕簟涼否?”

我聽出來了。

他是問我,一個人睡寂寞不,要不要在西風明月的晚上約著做點壞事。

我並沒有躲開,亦從筆架拿了支狼毫筆,蘸了墨,笑道:“先生好雅興,詞動人,字更動人。只可惜妾渾身銅臭氣,鮮少讀什麽唐詩宋詞,小時候倒是念過幾日《詩經》,但實在不懂什麽意思,先生教教妾身唄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朱九齡莞爾,再次湊近我,幾乎半個身子要貼在我的胳膊上。

我媚眼橫向他,就在他那首《眼兒媚》下寫了首《相鼠》:

“相鼠有皮,人而無儀。

人而無儀,不死何為!

相鼠有齒,人而無止。

人而無止,不死何俟!

相鼠有體,人而無禮。

人而無禮,胡不遄死!”

寫完後,我裝作茫然無知,笑著問朱九齡:“這首詩什麽意思呀,先生知道麽?”

朱九齡玩味地看著我,挑眉一笑:“這是罵大老鼠寡廉鮮恥,還不如去死呢。夫人,你這是在罵我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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